文:黑色-羅納克,紫色-埃斯特
時間:1031年 埃斯特 (16),羅納克 (18)
帶著父親的骨灰來到了漂流公園,羅納克有些無神看著無情的海水不斷流逝。
被大火燒過的父親已經不成人貌了,只好把遺體燒成骨灰再帶來這裡……
將骨灰放進小船中,目送船隻離去,就和當年母親一樣。
伸出手想挽回,卻什麼都抓不到。
「我…是不是誰也保護不了…」羅納克無力的說道。
拖著沉重的步伐,羅納克垂頭喪氣,就在準備離開的同時,餘光瞥見一人落入水中。
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吧……不管望著水面多久,丟掉的東西都回不來了……嗯……但是回去也沒事情做,再待一下好了……這麼想著的埃斯特,在岸邊早已經多待三個小時了。
「好像有點想睡……是不是應該到旁邊找個舒適的角落……唔……眼睛睜不開……」
「咚!」一聲清響,少年落入了水中。
突然感覺全身一陣冰冷,好像還不能呼吸……
是不是有點糟啊?埃斯特心裡這麼想。
心跳隨著落水聲漏跳了一拍,羅納克不敢多想,如本能般衝向水邊,半個人探入水中將少年一把撈起。
不過幾秒,不能呼吸的狀況似乎解除了,埃斯特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好心人救了他──但眼睛實在睜不開,而且好冷好想睡。
「喂!不要想不開啊!醒醒!」拚命的搖著眼前人,希望喚回對方的意識。
並不是因為認識對方他才如此緊張,只是不想再見到任何人離開了,就算只是一面之緣的少年。
對方好像在喊著什麼。
「……哈啾!」看來埃斯特只能這麼回應救回他一命的人了。
聽到少年打了個噴嚏,至少確定人還活著了,看他眼睛還睜不開,意識似乎還不太清醒?
這樣也不能問他住哪?只好先帶回自己家了,總不能就這樣把一個濕淋淋的人丟著吧。
羅納克雖然有些無奈,但也有些欣慰,至少這次他確實拉回了一條生命。雖然,對方不見得願意。
揹起少年,羅納克鬆了口氣,往住宅區前進。
在迷濛的意識中,埃斯特感覺到自己被對方揹了起來。不曉得要去哪裡,不過他相信救起自己的人應該沒有惡意。
是個很溫暖的人──至少埃斯特緊靠著的背部是很溫暖的,所以他這麼認為。
死死撐著的意識快無法支持下去了……埃斯特決定不再做困獸之鬥,放任自己進入夢鄉。
反正有人照料自己,而且不知為何,就是覺得可以放心交給這個人。
#
醒來是多久後的事了呢?埃斯特只清楚自己睡了個好覺,雖然不能說是通體舒暢,但也好過全身濕淋淋的狀態了……
全身濕淋淋?
埃斯特恍然大悟,想起自己因打瞌睡而落入水中、隨後又被人救起的事實。
從床上坐起身子、四處查看,自己身處的環境是個還算乾淨的房間。房內除了這張床、一個衣櫃、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外,就剩幾個堆在角落的紙箱。
一個年紀看來比埃斯特稍長的人坐在桌邊,臉上的表情有點消沉,又像是憂傷。
正想著該不該向他搭話道謝,對方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而轉過頭來了……
聽到床上的人終於有所動靜,羅納克稍微回過神,看向少年。
「阿,你終於醒了?還好吧?」關心的人氣色卻比床上的人差多了。
剛才只顧著想自己的事情,完全忘了旁邊還有個人還真是尷尬……
羅納克摸著後腦,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?這時候應該……先倒杯水?還是等他回應?
兩人就這麼面色猶豫互望著對方,等待其中一方打破這寂靜。
「嗯……我很好,謝謝你。」好像問錯人了吧?你沒事嗎?怎麼看都不像沒事啊……
埃斯特不曉得自己該不該稍微關心一下眼前的人。平時他不會自找麻煩去跟陌生人攀談,但對方已經先攬上自己這個麻煩,所以應該互相……禮尚往來?
掙扎了許久,埃斯特終於問出口:「你……怎麼了嗎?你在傷心嗎?」
沒說出來的是:就算你說沒有,我也不相信……
傷心?原來自己是在傷心嗎……?父親永遠不會再回來了……跟母親一樣。
到如今,羅納克才明白,原來自己什麼都守護不了。對他而言,最重要的人一個個離他遠去,而他卻無能為力,只能眼睜睜面對無法改變的事實。
為什麼是這麼沒用的自己留下來呢?會醫術的父親、熱心助人的母親,他們對於海國的貢獻比自己多太多了,但為何只有自己活了下來?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活下來又能有什麼用呢?
思緒牽引著心靈陷入黑暗的深淵,哭不出聲音,但潰堤的淚水順著臉頰不停落下,纏住一眼的繃帶也完全為淚水所濕,他卻沒有任何動作,更正確來說,是沒有自己在哭的自覺。
埃斯特被對方突如其來的眼淚給嚇著了……自己是不是觸動到什麼開關了?
無聲的哭泣,這種場面他並不是沒有遭遇過,只是每次都讓他想起自己離家那一天,母親在昏暗燈光下默默流淚的臉龐。
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,但該怎麼做才能讓對方停止哭泣呢?埃斯特思考著至今為止的經驗。
他輕輕嘆了口氣,靈巧的從床上離開並走到對方身前。
「……都這麼大了,實在不想做這個動作。」埃斯特喃喃自語。
他無視眼前稍顯吃驚的面容,牽起對方的雙手,隨後將自己的額頭貼到對方額頭上,輕聲說著:「沒問題的,我在這裡,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……」
你不是一個人──不管是誰,只要在他傷心的時候這樣說上一句,威力比任何治癒魔法都來得強大。
雖然對一個剛見面沒多久的人來說,這之後會很尷尬。
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羅納克嚇了一跳,但他並沒有反抗,只是任由對方將額頭貼上來,聽著悄悄卻溫暖非常的話語。
那句話,如魔法一般,瞬間從心底暖了上來,馬上將方才的黑暗驅除殆盡。
終於從失控的情緒中找回理智,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麼。儘管對那溫暖有些依戀,羅納克還是連忙把額頭拉開距離,隨便抹去臉上的淚痕。
「謝謝......」真的是打從心底的感謝。除了說謝謝,羅納克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表達這由衷的謝意。
儘管眼前之人表情有些尷尬,羅納克毫不在意的露出微笑,因為他才讓自己重拾勾起笑容的力量,而羅納克也只會用這種方式來表示自己真的沒事了。
「唔……嗯……」其實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值得讓人道謝的事情吧……埃斯特覺得今天不知所措的次數大概是近幾個月來最多的。
看到對方終於露出笑容,他才稍微滿意的點點頭,畢竟這比呆滯地看人不斷流淚好太多了。
接下來……幾點了?該回去了吧?繼續麻煩別人也不太好……
「我……」
「咕嚕~」哎……?糟了,肚子好餓。
埃斯特心想:我的羞恥心,大概在今天死透了吧……
……只好用可憐的眼神望向對方。
聽到這聲音,不用想也知道意思,接收到眼神的羅納克豪爽開口。
「時間也不早了,不如一起去吃個飯吧?」羅納克笑得燦爛,伸出手接著道:「我叫羅納克,很高興認識你!」
「我叫埃斯特……那個,我現在身上沒有錢哦……」猶豫了一下,埃斯特最後還是回握住對方的手。
互相握住的手是如此深刻──自己並不是一個人。
-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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